防盜章,3小時 “三個時辰嗎?”洛靖放下手中奏折,鎖眉冥思,過了許久,眺了眺外面,方才松口道,“讓他滾進來吧。”
張佑之如蒙大赦,不敢耽擱,生怕這位九五之尊會改變了主意,慌忙踏著小碎步到殿外。
茫茫白雪中,白衣少年挺直了單薄的脊背,面上,是一如既往的淡然,慘白的面色似乎要與漫天飛雪融為一體。
“七皇子,陛下讓您進殿。”張佑之走到少年的身邊,俯下身子,輕聲說道。
洛君翊羽睫顫了顫,暖暖一笑,似要融掉這刺骨冰涼的雪,緩緩地道:“多謝張公公!
張佑之一怔,此笑明媚淡然,有如那人絕代風華,甚至過猶不及,這個孩子終究是像她多一點,陰柔而絕美,不似尋常人家的男孩兒,俊朗堅毅。
若不是因為圣寵難控,也不至于拖累這么個孩子。
他什么都好,唯獨投錯了胎。
某些塵封在心底深處的記憶頃刻間爆發(fā),卻又只能化作一聲沉沉的嘆息,帝王家的是是非非向來不允許任何人輕易評論。
洛君翊拂了拂身上的雪片,暗施內(nèi)力,揉開凍如堅冰的膝蓋,緩緩起身,步入內(nèi)殿。
張佑之瞧著蹣跚不穩(wěn)的身形,無奈地搖首,遂跟著進入內(nèi)殿。
“兒臣拜見父王!
洛君翊跪于殿中,雙手抱拳,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地行禮,這些規(guī)矩,他向來是不敢輕易破壞的。
還記得小時候,他曾見過二皇兄風風火火地撲進父王的懷中,然后膩歪歪地喊了聲“父王”。
而洛靖,也并沒有因為皇兄的失禮而龍顏不悅,反而樂得咯咯笑,笑罵滑頭。
彼時,他只是個五歲大的孩子,善于依葫蘆畫瓢,可是得到的卻是在驕陽之下跪了一日,直到耐不住暑熱暈倒在地都沒有人搭理過他。
殿內(nèi)的暖爐燒的正旺,一時間有些不適應,洛君翊低著頭咳了好一陣,漸漸地不再沉溺于往事中。
“翊兒便是如此為孤辦事的嗎?”
桌案邊的九五至尊輕呵一聲,略略側首,挑起一邊的眉,似乎沒有注意到少年慘白至極的面色,沒有聽到少年接連不斷的咳嗽聲。
洛君翊依舊垂著眸子,漆黑的瞳平靜至極,宛若一潭死水,激不起任何的漣漪:“兒臣辦事不力,愿領其責。”
“太子此刻依舊昏迷不醒,你就沒有什么要解釋的?”洛靖面露嘲諷,雙手撐著桌案,唇角帶著詭異的弧度,“孤只給你一次機會辯解!
辯解?已然認定了他的錯,他又何必多言半句?
“兒臣知錯!
他向來只有認錯的份,任何的辯解只會是千夫所指。
昨日,他奉命暗中保護在梨園狩獵的太子洛君賢,不料,寒宮竟有教眾埋伏此地,找準時機,上前行刺。
太子身邊只有十余個護衛(wèi),皆死于亂箭之下。他雖及時出手卻是寡不敵眾,而洛君賢也在混亂中被一支毒箭刺傷了腹部。
顧不得擦心而過的三支毒箭,洛君翊扛起昏迷的洛君賢施展躲進了叢林的深處,咬著牙振出了胸前的毒箭。
緩過幾盡窒息的疼痛后,他猶豫了會兒,拔出了洛君賢腹部的毒箭。
彼時,洛君賢的唇色已成了暗紫色,此毒當是霸道無比。
洛君翊將洛君賢安置在地上,俯身吸出傷口毒物,洛君賢的臉色方才由黑紫之色化為青黑色,有所好轉。
他深知洛君賢毒素未清,依舊不可大意,便扶起洛君賢,催動自身內(nèi)力,企圖將余毒逼出。
身中劇毒卻擅自催動內(nèi)力的下場是可怖的——毒素迅速地擴散至他全身的血脈中。
洛君翊無奈,只能生生地以內(nèi)力克制住自身毒素的蔓延。確保洛君賢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后,撕下些布料簡單地處理一下傷口,再次扛起洛君賢直奔皇宮。
將洛君賢安置在德澤殿后又回到居住的錦程殿中,用舊年的香灰灑在傷口上以便止血,然后換上干凈的白衣,自覺地跪在謙和殿外等候。
“知錯?呵,好一個知錯!”洛靖涉級而下,一掌摑在洛君翊左頰,留下五道紅印。
憤怒,洛靖只覺得怒火中燒,自己倒也不明白這火從何而來,但是可以肯定,絕不是因為洛君賢的受傷。
洛君翊偏過頭,依舊端正跪好,如同木偶般淡然,似乎是感受不到疼痛與委屈,面不改色,這樣的事情司空見慣,見怪不怪,上演的次數(shù)多了,也就老練了。
太醫(yī)不顧禮節(jié),慌忙闖入,額角淌著冷汗:“王上,太子殿下失血過多,需要度些血,方能無事。”
“度血?”
洛靖瞟向洛君翊,其意顯然。
洛君翊怔了怔,拿起藥童盤子里的匕首置于腕間:“我來吧......”
突然,似是想到了些什么,慌忙搖頭,將匕首重新放回。此刻,他身中劇毒,不宜度血,只得開口道:“兒臣不能為大哥度血。”
洛靖疑似聽錯,語氣極涼:“你說什么?”
“兒臣不能為皇兄度血!甭寰捶(wěn)了穩(wěn)慌亂的神思,聲音不可抑制的微顫,果然,還是怕了的,“還請父王另尋他人。”
洛靖負手而立,反而不再如先前那般憤怒,虎目瞇起,吐出兩個字來:“理由。”
“沒有什么理由。”
洛君翊瞅著泛著清零光彩的白色地板,思量著另一番事情。他中毒之事萬萬不可傳出,否則,整個天溟樓必會大亂。
天溟樓是他十二歲那年從洛靖手中接過的,專門在暗地里為朝綱除掉反叛或有不臣之心的人。
畢竟,有些事不能擺到明面上來做。
而今,樓內(nèi)早有人盼著他下臺,蠢蠢欲動的舉措時有發(fā)生,故萬萬不可傳出此消息。
洛靖來回踱了幾步,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,泄憤般的劃破自己的手腕,血流入白玉碗中,發(fā)出“泠泠”聲響。
取完一碗血后,他讓所有人退下,殿中,唯有洛君翊和他留下,安靜的駭人。
“翊兒長大了,敢忤逆孤了,越發(fā)的不臣,不弟!甭寰革嬃艘豢趨⒉,語氣中有些疲累。
“兒臣不敢!
洛君翊頷首,忽然有些后悔剛剛沒有說出真相,如果他告訴洛靖,他也受傷了,中毒了,是不是他就不會這樣誤解自己了?
不臣,不弟,終是該死的。
“你有何不敢?賢兒出行除了那些個死士無人知曉,你說是誰泄露了行蹤?”
洛靖話語沉重,洛君翊的心思跟著沉重起來,他心思敏銳,自然能察覺出洛靖對他的猜疑。
洛君翊張了張口,終究還是沒有說話。思前想后,如果他告訴洛靖自己也身受重傷,或許洛靖不會在意他的死活,相反的,可能還會覺得他是在博取同情。
洛靖最恨看到洛君翊這幅貌似乖巧的樣子,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,像極了那個女人。
“果然隨了那個女人,冷血無情!彼隹诒闶菂拹旱脑捳Z,“孤最厭惡的不是飛揚跋扈,而是虛偽造作!
“母妃不是冷血之人!”
洛君翊抬眸,眼中盡是堅定,他向來不許任何人詆毀他的母妃,即使是他的父王也不行。
提起那個女子,父子之間便會紅眼相見:“不是?你了解她多少竟敢在此妄論!
洛靖甩了甩衣袖背過身去,不再看洛君翊,腦海中莫名其妙地浮現(xiàn)出那個女子絕代容顏,伴隨著一陣一陣的頭疼。
“父王將母妃囚禁在冷宮十六載,又何嘗不是冷血無情?”洛君翊倔強的仰起頭看著洛靖,眼里有著淡淡的嘲諷,薄如刀裁的唇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,“身處冷宮,生不如死,父王比誰都清楚!
“你說孤冷血無情?”洛靖轉身直視洛君翊,顫手指著冷宮方向,“你知道什么?若是孤無情早已將她賜死。”
洛君翊眉眼彎了彎:“說到底,父王不過是對母妃還存了點情誼罷了!
洛靖氣極,抬手便抽了洛君翊一巴掌:“還輪不到你來妄論孤的心思!
洛君翊被扇倒在地,嘴角蜿蜒而下一抹紅色,與灰白的唇形成了強烈的對比,“因為你斷不了情,所以就把母妃囚禁在冷宮里,頂住了大臣的壓力沒有要了母妃的性命!
“閉嘴!”洛靖抬腳,矛足內(nèi)力踢進洛君翊的腹部,宛若被觸碰了逆鱗的蛟龍,失了所有的神志,一腳接著一腳,毫無章法,卻力道不減,“孤說了不準你揣測孤的心思!”
鮮血不斷自口中嘔出,洛君翊下意識抬手擦掉,卻一直擦不盡。無論怎樣吞咽都吞不完急速涌出的鮮血,眼前的父王,出現(xiàn)多個重影。
漸漸地,他也不再下意識地閃躲身子,只是伏在地上,一動不動。
“......”
洛靖頭疼更甚,扶著額冷靜了片刻,望見地上越來越多的血,忽而有些慌亂,俯身靠近洛君翊探了探脈絡,左手扶起洛君翊的肩膀,右手置于其膝間抱起,為懷中單薄的軀體心疼一瞬,沖著殿外呼喊:“快傳太醫(yī)。”
言畢,便進了內(nèi)殿的偏間,將洛君翊輕放在床上,眼中是一種道不明的情愫,自言自語道:“孤究竟該如何待你?”
往事如潮,女子的一顰一笑愈加清晰起來。洛靖挫敗地站在窗前,朝著冷宮方向,清冷的眸子里竟怪誕地浮現(xiàn)些暖意。
夏荷擋在舒妍的面前,憂心忡忡:“娘娘,你要去哪里?”
舒妍心急如焚,繞過夏荷就要離開:“水牢,我要去水牢!
“娘娘,切不可沖動行事啊!毕暮稍俅巫钃趿耸驽娜ヂ,目中亦是悲色一片,“娘娘,您現(xiàn)在去了,若是引起了王上的猜忌,那么......”